清醒地將錯就錯

「自生自滅好了。」如果你是老闆的話,你會如何處理?捐不捐?

老闆這樣回答:「我知道是他們放火的,但放火的只是少數人,他們一時未能學好,不等於以後永遠學不好,還有不能因為有一群人不懂珍惜自己,不懂知恩圖報就置不理,要是放棄他們的話,就更會危害社會。他放他的火,我捐我的錢,各不相干。」於是他堅持去捐錢。

我們有沒有辨法做到,當所有錯誤或者過失不是我們做成,却偏偏要我們去承受時,我們都能夠保持做人的善心?我們能不能夠保持得到呢?善,是沒有條件的。有人掉進海裏,附近有船駛過來,看到有人在水中浮沉掙扎,你知道他們做什麼,竟然問遇事的人會給多少錢?

有人看到了,就問:「為什麼你這樣沒良心?見死不救。在這個時候,還跟別人講錢?」其中一個船家就說:「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以前會救那些人。我犧牲自己冒險去救他們。但你知不知道?救上來的人,有些連謝謝也不說一聲就走了,有些救上來居然還嫌我救遲了,倒過來大罵我。還有一些更離譜的,救了他上來,罵我為什麼用手拉他上去?而不是找些東西讓他自己爬上來。為什麼我要救這些沒良心的人?」於是就有人說:「那些人沒良心而已,不等於現在掉下水的那個人沒良心。」他說:「我不理,總之沒良心,他們不仁,我就……?」

眾:不義。

陽:不義。原來人的淪落就是在不義。你做好事的時候,你行善的時候,得不到善報,結果不斷以你的惡,來取代你的善。其實每個人都有此經歷,我們曾經都很善良,對嗎?不知道為什麼,漸漸地都有幾分橫暴。為什麼那個善念、善心不見了?什麼時候失去本性呢?其實我們是十分清醒的,我們都能知道,只是狠心地把心一橫,決定要這樣做。

你的業力和你的道心,要是能夠爭持的話,是可以挽救的。但你的道心、你的仁慈、你的本性若輕輕錯失一點,善心便沒有了。是要爭持的。內地有位高官去到韓國做訪問交流。有一天,韓國的高官邀請他去家中作客。「嘩!」那位高官去到那間屋,看了看,心裏便想,他有多少收入?一個月能賺多少錢?竟然有這麼豪華的房屋。於是便問:「請教你一下,有什麼辦法建造這麼漂亮的房子呢?」韓國高官便帶着他去窗邊,指着遠方:「你看一下。」他說:「什麼?」「那條天橋。」「天橋怎麼了?」「百份之十的建築費便可以建一間這樣的房子了。」你便知道是什麼事了。數年後,韓國高官到了內地探訪,那位高官也邀請韓國高官來自己家中作客。韓國高官一看,「嘩!嘩!嘩!」他的屋比自己的豪華十倍,於是便問:「有什麼辦法建一間這樣的房子?」「嘻嘻。」便帶那位韓國高官到窗邊。「你看看前面那道天橋。」那位韓國高官看了又看:「哪裏有天橋?」「那邊那一條哩。」「哪有?」「不就沒有囉。」

善與惡,對與錯,得與失,其實在那一分鐘我們是很清楚的,只是我們在作出選擇時,故意埋沒善心,用意氣去掩蓋清醒。如果你發覺即使現在很開心、很自在、很幸福、很快樂,但還是有一點隱憂的話,我們應該趕快回頭是岸,重新再找出路向。為什麼呢?「隨遇而安」是清醒地「將錯就錯」的孖生兄弟。如果你可以安心的話,你就過了第一關;如果你可以安樂的話,你過了第二關,否則!你永遠達不到最後的安享。所以如果你知錯了,現在雖捱苦,但你看到前景,安心地走下一步。走了一段日子之後,你的安樂會到來,然後,就會到那安享的時刻。多謝大家。

陽:你們可以和我分享你的經歷,也可以請我跟你們分享我的經歷,更可以分享在座各位師父的經歷。好,請給掌聲坐那遠處朋友。請把麥克風遞交給他。

眾:衍陽法師,你好。最近我看到一則新聞,令我很不舒服,就是冰心的孫兒竟然破壞冰心的墓碑,在碑上寫她教子無方。我為此感到很悲痛。冰心已經死了,她寫的《寄小讀者》,我小時候十分喜歡讀。她的孫兒竟然因為與父親爭吵而這樣去辱罵祖母。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會把自己的錯推卸到其他人身上呢?真是很不舒服呢。法師,你覺得應該如何面對這個情況?

陽:一定會存在的,對嗎?我們好,不一定我們的子孫好。還有,你不用難過。為什麼不用難過呢?我相信在座每一位也受過冰心的文學教育吧?我們有沒有忤逆?我們沒有。她還有其他很好的子孫。還有,第二,你知道嗎?對兒女不能太遷就,不能只有愛心,一定要有方法。冰心教的,是我們這一代。其實她教兒子是有方的,只是她的兒子教兒無方。不用唏噓,應以此為鑑。

眾:衍陽法師,很多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想跟你分享,不是我自己的事,是我家人的事。我的父母育有六個兒女,我是長女,但他們的婚姻並不十分愉快。我的媽媽經常質問我爸爸從前所做的一切,事實上他曾對不起她。他們兩個人年齡加上來,差不多二百歲了,其實是很幸福的,一對夫婦,能夠相處這麼久,兒孫滿堂,理應是很開心的。可是母親就是不能忘記爸爸曾對她不忠。通常女人很難接受這種事的,很幸運地,我的丈夫沒有做這樣的事。

我很高興,我有這個機會來聽你的講座,你的講話真的非常活潑生動。我們做人是很應該隨遇而安的。但如何去做一個「而」字?我覺得隨遇而安是很容易的,但是那個而字的意思原來不是我從前所想一般。你令我覺得我現在應該要隨遇而安。

陽:如何在這件事上隨遇而安呢?第一,你一定要安心。爸爸曾經不忠,你剛才說他們兩人加起來差不多二百歲。媽媽這麼長壽,你應該很慶幸。第二,如果當別人不聽你勸告的時候,你便要在那件事中找你自己能夠得益的。有些事我們不能改變,你知道嗎?我不能夠走到街上,叫其他人做出家人。當我不能改變別人的時候,我唯有怎樣呢?

眾:改變自己。

陽:對,改變自己!第三,有些人,你越跟他說道理,他就越不聽的,跟你鬥氣。你何不倒過來,跟媽媽說:「阿媽,我跟你投訴亞爸,他現在這樣那樣,從前他又這樣那樣。」

你先嘮叨一下媽媽,她嘮叨你一個小時,你就嘮叨她兩個小時,她會怕了你。原來人是這樣的,夫婦吵架,就不喜歡其他人說自己丈夫的不是。

你越是要她知足,她越不會知足。當然,你可以不用這個方法。你想一想,她已經九十歲了。就讓她把心裏的委屈說出來,你自己先安心吧。

陽:「現今的孩子都較為自我、自利、功利,應如何教導?」首先,身為父母的你不要有這樣的性格。你教他不要自私,但你什麼事也說不行,要他如何聽你的話?你要他勤奮讀書,自己卻在旁邊埋頭看電視。「喂,用心讀書呀。」誰會聽你的話?我贊成人們說,父母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家庭是孩子的第一所學校,孩子出現問題,其實是你身上出現問題,是你教他的。自私、自利、功利,這些全都是父母教的,先問一下自己,你應該先如何改變。

眾:師父,你好。我想問,什麼是隨順眾生?如何才做到隨順眾生。有時,大家一起當義工的,想做到隨順眾生,卻是順得哥情失嫂意。不知道如何是好。

陽:不要一本通書看到老。隨順眾生?我現在便隨順你們。你們喜歡、開心,對不對?

眾:對。

陽:你們喜歡活潑,喜歡佛法,又想把佛法活潑應用在生活中,對不對?

眾:對。

 陽:所以我便照着辦了。幸好師父們不像我一樣。

好了,順得哥來失嫂意,你以為我不是嗎?一樣的,有些人會說:「出家人不說佛法!」那便要有所取捨了,我要你們聽我說,還是要聽高深佛法的人聽我說?我知道沒有可能得到這個又得到那個。那便鎖定你們,只要你們來聽就行了。不用苦的,你知道嗎?滿桌子飯菜,你吃得多少?肚子最公道,吃下肚才是你的。不要理會外面什麼叫公平?你能夠得到的、你應得的、你可以得的、你需要得的,你已經得到的,那才是公平。不用煩惱,煩什麼?你煩惱因為你自我,你想所有人都認同你,不可能,對嗎?把你的適應力增強一點。順得這個,那個不高興?順得那個,這個又不高興,那便隨他們去吧。你的責任不是令所有人開心,是做你應該做的事,對不對?

眾:對。

陽:(讀出問題)「剛才提過很多苦事會集中在一段時間,可否分享原因?」

這位朋友你記得,我相信你覺得苦。你不停散播苦這個訊息、這個電波,苦、苦、苦……所有不好的事物便會跟着你。我舉例,如果你情變,經常很不高興;或者你的健康出了問題,你放不下;你的財政出了問題,你放不下,你等着瞧,你會連續不斷地倒楣。你情變的話,接下來便生病。沒錢的話,接下來也生病,或者這邊有意外,那邊又不見了東西。因為我們人體是一個大磁場,地球是一個磁場,每一件事體都有它的磁場,磁場是有電波互相交流、互相感應的。你發出不好的電波,便吸引所有不好的電波聚集在一起。當不好的電波聚集到某個程度,不好的事便會發生。經常受苦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經常怨苦。所以我不會那麼笨,你們有沒有發現我隨時隨地都充滿正能量?

眾:有。

陽:因為我知道原因,所以即使我要籌錢換地方,我也不會徬徨。沒有錢?如何是好?没有錢?沒錢便想辦法找錢。可不可以在這裏宣傳一下?(可以!)十月一日、十月二日,我為大覺福行中心籌募經費,開一個個人書畫展。我畫畫寫字,就像從前粵語長片的「窮的書生」賣字畫籌錢。

與其煩惱,不如踏出自己的第一步。明白嗎?

現在越來越多年輕人、小朋友在遇到困難時,輕易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的方法,我們如何能夠幫助年輕人培養正確的生命觀?

種因是很重要的,如何培養一個正確的生命觀,不是我說兩句話就行,是要由家庭、社會,很多方面的配合,知道嗎?

陽:(讀出問題)自從禪修及一零八拜後,經常在夢境看到已故的父母和親友,他們有很多話說,請問為什麼?

在夢中通常是聽不清楚的。你拜佛,你禪修起作用了,繼續發放正能量祝福他們。聽到嗎?祝福他們。

眾:衍陽法師,你好。我看到講座題目是「清醒地將錯就錯」,我想問是清醒地跟我爸爸將錯就錯,還是我自己將錯就錯?我爸爸很老了,前日社工打電話來,說他可以入住政府的老人院了。那個地方離我的家很遠,因為他自己還有丁點兒清醒,所以他就很堅決地表示一定不會去的。但社工說要是他放棄這個機會,可能直到他往生也不會有這個機會的。我的想法當然希望他入住,因為將來可以有人照顧他,但爸爸卻堅決不去。請法師指點一下。

陽:不是跟你,也不是跟你的爸爸。是對這件事,你看看家中除了你,還有什麼人可以跟你一起祈福。祈福,你聽過沒有?那是回向。你試試,我剛才不是說過,我的朋友和女兒十年來關係都很惡劣,差不多要動手了,到最後也可以用大自然的力量來和解。你為他祈福,如何祈福呢?想不想知道?

眾:想。

陽:如何祈福呢?你呼籲其他兄弟姐妹,集合在一起,大家在某一個時間,一日一次也好,兩次,三次也好,跟爸爸說話,不用見着他的。心中說「爸爸,很好的機會呢!您有一間很好的安老院,在那裏您能夠得到一個很好的晚年,很好的照顧。我感恩您很開心地入住,您很開心去入住。」總言之,你想他怎樣,你在祈福時都說出來。你試試,爸爸很快會去住的。你不要跟他說道理,他不會理睬你,他不會聽的。但他會聽看不見的電波的話。知道嗎?你試一下這個方法,你不用滿臉愁緒。為什麼?你好像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似的?

眾:我們若帶他去看,他會死。

陽:什麼?

眾:我曾帶他去看那裏的環境,但他說,如果我要他去那裏住,他便會死。

陽:他不願意才會這樣,如果他願意,就不會是這樣的。

眾:我們要在星期三前答覆社工。

 陽:我跟你說一件事。在三藩市,有一個女人,兩次驗出胎兒患有嚴重的缺陷。那個胎是她求了很久,用盡方法才得到的,她已經三十多歲了。我在溫哥華,她在三藩市打電話給我,問我如何是好?下星期,醫生便要我決定是否墮胎了。我問:「還有一個星期?」「是。」「你試一下這個方法。」她就照吩咐不斷說自己的胎很正常,BB你很正常,媽媽很愛你。媽媽永遠跟你在一起,媽媽會很盡心照顧你的……一個星期後檢查,胎兒完全正常了。有些事情的結果是可以改變的。

陽:我再回答一條問題:「請問在監獄服刑的人,如何在失去自由下,獲得內心的自由和喜樂?」

「睇餸食飯」聽過沒有?例如你的生活很苦,人又老……

眾:錢又無!

陽:錢又無?這樣的情況下,怎樣有自由?老了,行動如何有自由?原來你躺在床上也有自由的,你還可以翻身。身不能翻的時候,還可以舉手。手不能舉的時候,眼睛還可以開合,這個就是你的自由,連眼睛都控制不了的時候,又怎樣?你還有呼吸。

喜樂?你知足便喜樂了。在監獄,知道這輩子也不能出去,如何有喜樂?知道自己過去是錯的,例如殺了最親的人,知道錯了。為什麼會有喜樂?因為已經坐了二十年牢獄,這是他的懲罰,他的心自由喜樂,是有機會得到應得的懲罰。

剛才那位朋友在煩,爸爸說若住安老院便會死。如果你不忍心,唯有就選擇親自照顧。「爸爸,您放心,我一定照顧到您終老。」只有承擔起責任時,心才得到真正的自由。這裏在座有那麼多位老人家,您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每天都要跟自己說,日後我要去老人院安老。「您們知道嗎?當子女不能顧我們時,有老人院住才有福氣呢!」好了,時間夠了,謝謝大家。

老來冤纏

                          衍陽

          有人來訴苦,丈夫本來一生勤奮盡責,苦捱了幾十年,將四個子女養大。子女雖然談不上有成就,但起碼各有好的工作。她一心等待丈夫退休,兩口子能安渡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吃過榮休宴之後,丈夫卻計劃再戰江湖,黃昏創業,那筆為數不少的退休金,正派上用場。

他每天都很忙,早出晚歸,晚出早歸,她很心痛,「為什麼要那麼辛苦呢?」丈夫常嘆氣:「創業艱難呀。」她心想:「還欠多少錢呢?自己有沒有辦法助夫一把呢?」雖然不贊成丈夫太博殺,但亦知精神要有寄託,一點小生意也許對大家都有好處。於是靜靜去查丈夫的存摺,一看,大吃一驚,存款早已分多次被提取得乾乾淨淨,老本呢?退休金呢?她差點暈過去。她不斷胡思亂想,錢去了哪裡?用在生意上?但近日明明聽他說還未起步啊,她的心開始發毛。

壓抑著萬萬千千的疑慮,盡量不動聲色。又過了一段日子,實在沒法忍受,怎麼辦呢?想起他經常跟兩個老友一起,他們一定知道實情。於是仔細鋪排一個約會,約了其中一位出來見面,裝成憤怒的樣子,向對方問罪:「你們該收手了罷!別以為我不知,越做越過份……」對方心有虧欠,唯唯諾諾,終於慢慢吐出實情。原來他們幾個人以做生意為名,實質聯群去賭,賭得豪情,在賭場又有豔遇,又賭又嫖,就這樣,不出幾個月,一生的辛勞積蓄就付諸流水。

她問:應該怎麼辦?

不是應該不應該的問題,是可以不可以抉擇。她認為可以繼續再維持夫妻名份,可以忍受對方的過錯,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仍可以安心生活下去,就守在他身邊吧。假如覺得實在太過份,應該受到懲罰,應該讓他自己去收拾慘局,應該各走各路的話,就好好善後吧。但無論作出怎樣的決定,都要承受結果。她說不想老來離婚,結果她選擇保留夫妻名份,搬去跟其中一個兒子同住。但心裡,那筆退休金、那些花姿招展的浪蝶,那個老來不忠的丈夫,終日如影隨形地折磨著她。她問為什麼自己的命會那麼苦,欠他這一身債?

什麼是債?當有「人」不盡「責」,而要我們背負時,那就是債了。受苦時容易怨命,但冤緣孽債,千絲萬縷,難纏難解,要借抑或要還,就看我們是否懂得因緣果報,知命用命。

 

每一天,都是一生

                    衍陽

          人的一生往往有太多太沉重的疑問,例如身為父母,不是應該愛護子女?悉心栽培下一代嗎?

偏偏很多人在糊里糊塗間,傷害子女、侵犯親生骨肉;或者夫妻間終日打打鬧鬧,甚至殘殺對方,讓家庭重創。在中國人講求「孝」道的社會,怎樣對這些親手製造人間悲劇、大逆不道的父母示孝?

有位朋友,他有三兄弟姊妹,與雙親一起生活,一家五口不算富裕,不過日常的需求也很易滿足,雖不能說樂也融融,但總算安穩無憂。不知為什麼,父親越老越暴躁,起初常在公園與一班人聚賭,漸漸就在外面欠下一些債。三個子女最初很爽快協助還錢,但債總是沒完沒了,老伴、子女難免有微言,但每次查詢內情,他都大發脾氣,家人無法關心。有一次在子女再拒付錢時,他發狂雷霆咆哮:「信不信我把你們殺光?!」

誰會相信?但很不幸,在一個他們都熟睡的夜晚,他竟然真的放火,結果太太和一個兒子被燒死,而另外兩個子女,則帶着滿身滿心恐怖的傷痕,艱難地苦捱日子。

每逢春節、中秋、父親節、母親節,或者事發的周年祭,對兩個子女而言,都不堪回首!他們餘生努力做的,是把對父親的仇恨,盡量埋藏心底。

面對災難的時候,很多人抗拒因果。其實眼前的你,就是最好的因果關係。你的身高、體型、性格、習慣,都是過去無數因緣累積的結果。你曾經吃過的米飯、擁有過的經歷、所有快樂的歲月、生病的日子,又或工作、感情、人際等等,一切在你身上發生過的,都複雜巧妙地包含、展示了一個又一個的開始和結束。例如一場大病,為什麼會病?何時病?怎樣發現?病徵怎樣?看哪位醫生?接受過甚麼治療?身體有甚麼反應?病情進展如何?醫了多少時間?有甚麼後遺症?病了,我們都把病看得很重,卻忽略健康只是人生的一部份。面對今日的自己,多少人知道,這個結「果」裡頭,蘊含很多「因」素。

過去的每一天,可以看成是一個前生,我們都在生命輪迴,有些發生你已經忘記了,而有些微妙變化的過程,你根本從沒察覺。

如果不幸發生了,無論多痛苦,路還是要繼續走下去的。做個好父母,要具備很多條件;擁有怎樣的父母,則要講求善根福德。當你這一生遇不上好父母、而你又不明因果不信因果時,試試找一個可以學習的對象,在心裏敬他若父若母,好好尊敬侍奉吧。

未必都是那樣

                         衍陽

          有事要去台灣幾天,天氣報告原先會有風雨,但意料之外,天氣非常晴朗。

在高雄市的計程車上,電視正在播放節目,畫面上一輛大旅遊車正在公路上行駛,行著行著,忽然爆胎,旅遊車在馬路上劇烈搖晃,大約搖了七、八次,整輛車就左衝右撞,接著全車翻側,滑行數十公尺,最後撞向防護欄。

我們幾個人看到,都以為是劇情片的片段。翌日讀報,才知道哈爾濱工業大學附屬中學的三十多位老師,趁暑假到台灣旅遊八天,開開心心玩了一日,不料第二天就遇上車禍,據說原因是輪胎被異物刺破。事發時中年司機盡力讓車碰撞防護欄,以減輕傷亡程度,但很不幸,車輛翻側時,他被壓著,成為唯一的罹難者。

假期剛開始就發生意外,而且差不多全車的人都受傷,一般人有此經歷都會怨天怨地,怪旅社,怪旅遊車,怪自己運氣太差,但這群來自國內的老師,他們的表現卻令全台灣人眼睛雪亮。

傷者中有位年輕的老師,她的頸椎受了傷,戴著護套,始終微笑滿面,她說慶幸自己沒癱瘓,笑說下次還要再到台灣。有兩位老師本來是同事,日久生情,剛於上月結婚,這次算是第二度蜜月。在車禍發生時,新郎為了護妻,右手臂肌肉嚴重撕裂,看著床邊的妻子,兩人竟自覺很幸運很幸福,因為還能活著,還能陪著對方。

另一位語文老師,右手四隻手指傷得太重,需要馬上截肢,臉上和身上都傷痕纍纍,但在手術之後,麻醉藥剛過,她已跟大家說:「右手沒了四隻手指沒關係,我還有左手,我一定要練習用左手拿粉筆,繼續教書。」出事後第二天,她的丈夫從國內飛抵台灣探望,當她見到愁眉滿面的丈夫時,第一句話就說:「你怎麼不留在家裏照顧孩子?」

在傷痛之餘,這批老師沒有忘記在車禍中喪生的台灣司機,他們將自己能夠死裡逃生,歸功於那位只相處了一天半的司機朋友。他們每個人都充滿感恩,「如果沒有他,我們可能都要完蛋了。」於是,他們將身上的旅費、零錢,湊合了六萬元,送去慰問司機的家屬。

如果不是這場車禍,他們只不過是一批大陸觀光客;但一場可怕的意外,令我們對來自中國大陸的同胞刮目相看,畢竟這不是日常生活中能夠隨意見到的景象。人們親眼看到善良的面孔、篤定的談吐、和臨難無怨、惜福感恩、勇於面對、正面處理的優質態度。這批老師表現得體、樂觀、大度,讓人相信他們有能力敎好下一代。

事物本來就沒有絕對,要打破的,是我們固有的刻板印象。

齊來點亮心燈

                                                    衍陽

              在我關懷的個案中,有一位失明人,她從小弱視,但到十多歲時就因急病而失明。在她的腦海裏,還留有這個世界美麗而模糊的印象。她很上進,一直靠車衣自力維生,她曾送一個親手車的環保袋給我,看著那直直的線條,我感受到那曾經付出的血汗努力。

做眼科的醫生朋友常抱怨:「唉,快忙死了。」怎會不忙呢?根據統計,2001年全港有七萬多人有視力問題,但到了2009年,則有十二萬二千多人有視障。也就是說,八年間全港多了五萬多人有眼疾,增長率達六成多,其中有因為白內障、青光眼、黃斑點病變、視網膜脫落而造成,亦有因糖尿病引起的;還有因家居狹小,電視機過大,長期近距離接觸熒幕或長時間用電腦,大量的輻射,令眼睛無法招架。最令人嘆息的,是因飲食過量,營養過剩而生起的官能毛病,令眼睛直接受傷害。

對成年才失明的人來說,那是極難以接受的,很多人就因此而將自己收藏起來,從此隱居在家裏。

那種心靈上的黑暗,我感受得到。年青時曾有算命先生說我中年會失明,這個批命,令我心理上有很大的障礙。為了日後能照顧自己,我由生活起居開始做好準備,將日常取用的東西,都擺放固定位置。四十歲那年,在第二次中風後,我的眼睛果然不能清楚看到東西,除了極為模糊的影像之外,開眼閉眼全是七彩的一片片顏色。既然是「命」,我只好盡心盡力去過每一天。

大半年的日子,我都在摸索中渡過。幸好身邊有一班好師兄弟,她們安慰叫我放心,承諾會照顧我終老。但我心想,怎能耽誤其他人呢?我要照顧好自己。

但真的很困難,連電話都常打錯,掛毛巾又常掉到地上,吃飯要人先把菜放到碗裏,記熟的路線又往往摸錯方向,以前書不離手,但那段日子卻一個字也看不到。雖然說早有準備,但內心難免會脆弱。可以慶幸的,是我並沒有消極,更沒有放棄。我常提醒自己,別人為什麼要付出關懷?唯一的原因,就是大家都愛我,都希望我好。對了,我就朝「好」的方向走。

終於走到黑暗的盡頭。回頭一看,已過了大半生。

在恩師荼毘那天,我們與一班失明人同車。我在車上,看著負責聯絡的人,自己探著路來回於地鐵站與巴士之間,把同伴一個一個接引上車,心中湧起的,除了感動,更是力量。他們走的每一個人生步,都比我們困難,都比我們堅強。

人生路本來就有太多意料不到的際遇,大家需要的,不是同情和憐憫,而是關愛和護持。七月十七日,香港失明人佛教會在新界區賣旗籌款,大家的支持,能令您我共同將心燈點亮。

真正的去舊迎新

                     衍陽

              我們的苦從何而來?最簡單而又最概括的,就是貪、瞋、癡。

求好求多奢想奢望,就會貪;冤鬱憂悲苦惱怨憤、自然瞋;不切實際冥頑不靈屢勸不改,就是癡。生活上的難題,大多都因一念之差而起。念由心生,但偏偏我們想要幸福想要快樂,都不斷往外尋求,以為自己的苦,都是其他人其他因素造成。

能放下以往的想法,打「開」你的心,不再執迷不「悟」,在那件事那個煩惱上,你就是「開悟」。

但,求心了不可得。很多人糾纏很久,甚至半生,才在因緣際會的一瞬間,明白真相,找到受苦的原因,知道事情發展至此,自己要負責任,甚至知道,一直做錯的,竟然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有一期「生命教育」課程,在第三天的分享上,一位六十多歲滿頭灰髮的女學員,主動站出來,她哽咽地說:「我想對我的丈夫說聲『對不起』,因為三十多年來,我把全部精神都放在照顧三個子女身上,冷落了他疏忽了他,還怪他不體貼我不體諒我,於是一直跟他鬥氣,經常糟質他,搞到差不多要離婚,大家都很痛苦。上完這兩天的課,我才知道,原來錯的是我,……我從來沒有講過一句對不起,老公呀,sorry呀,對不起呀。」說完,她向着丈夫深深地鞠躬。

我問哪一位是她的丈夫?一位年近七十頭髮斑白的長者站了起來,他已哭成淚人,走到台上,緊緊地把老妻摟在懷裏。一對傳統思想的老夫妻,兩顆相怨相爭幾十年的心,就在那一刻,重拾舊歡重燃舊愛。

要有多大的福多大的力,才知道錯的竟然是自己?開啟智慧和幸福寶藏的鎖匙找到了,快樂就可以擁有。我說:「來,讓我為您們『證婚』!」大家興奮得不得了,我先對太太說:「您願意改過錯誤,重新愛您的丈夫嗎?」她抹着眼淚,滿懷感恩高聲回答:「我願意!」我再問先生:「您願意原諒她過去所做的一切,重新再愛您的太太嗎?」他把老妻摟得緊緊:「師父,我一直都很愛我的老婆呀!」他們在轟動的掌聲和歡呼聲中走下台,繼續他們無限好的黃昏路。

在電話中,我徵詢能否把這段過程公開?先生溫文爾雅地回答:「能對大家有幫助的話,師父請您隨便說。我們很慚愧,竟然這樣就鬥氣了大半生,回過頭來細看,都是小事。」

光陰荏苒,轉眼已是百年身。莫因小事,蹉跎一生,從心出發,改過自身,才是迎接新一年的最好態度。

狗性心緣

            衍陽

            自從十三歲被狗咬過後,我對狗就有莫名的恐懼。偏偏我去拜佛的大嶼山寶林,滿山都是野狗,每次上山下山,我都慌得要命。

後來我在寶林出家,寶林也有幾頭自來狗,其中最有印象的,是黑白毛的「亞旺」,和全身黃色短長毛的「黃仔」。見過黃仔的人對牠一定有印象,因為不管是誰,黃仔都一定上上落落,接人送客。

在寶林附近茅蓬的大師兄也餵養了一頭流浪狗。有次他要到國內幾個月,便吩咐傑師父和我代為照顧那懷有身孕的母狗。每日,我們都刻意少吃一兩口飯去餵牠。有日送飯,看見滿地血跡,知道牠已「臨盤」,我嚇得不知所措,有醫療經驗的傑師父,鎮定地善後一切。

看著三隻剛誕生的弱小生命,該為牠們取個名吧?憑著牠們身上的特徵,就分別改名叫「菩、提、心」,但轉個頭,在門後發現還有另一隻,怎辦?就叫「發、菩、提、心」吧。為防有漏,我們再到處找一遍,果然在暗角還有一隻,我們滿心歡喜,便叫牠們做「再、發、菩、提、心」。

牠們實在太孱弱了,到第二日,再、發、菩、提都往生了,只剩下最小的亞心。大師兄未返,傑師父和我唯有負起撫養的責任。到大師兄回來時,狗不認人,亞心就隨緣成為我們的徒弟。

從小看著亞心長大,我沒有了以前對狗的恐懼,反而是牠怕我,因對牠頗為嚴厲。牠算聽話,但很好動。有次打颱風,轉眼便不見了牠,我們通山去找,找了大半天,渾身又濕又冷,卻在寶蓮寺附近,見牠跟幾頭狗一起玩。我大喝一聲:「亞心!」牠慌張地跟著回寺,我狠狠地訓斥一頓,然後用鎖鍊將牠鎖起。

第二天,師父忽然來了。瞪著我,說:「不要鎖牠哩,我聽到牠在哭。」什麼?聽到牠哭?我們就住在牠旁邊,也聽不到牠哭,師父在老遠……。還有,鎖牠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師父之前又沒來過,怎會知?不敢想了,馬上把鎖開了。

從此,見到恩師的黃衫,亞心就乖乖地跟在旁邊。最令我心震動的,是有一次,亞心在撲飛蛾吃,我又一喝,牠馬上蹲在我面前,不停遞手以示知錯,我又狠狠訓斥牠,「張開口!」亞心竟然對著我立即把口張開!我嚇得「哇」一聲。從此我真的相信,狗有人性,完全聽懂人說的話。

離開香港到溫哥華那天,我們設法將亞心鎖在廁所,牠好像有預感,怎樣也不肯進去。當轉身時,我聽到牠在裡面亂撲,心中竟驀然生起不捨。一年多後,我們第一次回山,才走到半路,亞心在另一處已興奮地跳躍,飛跑來迎接,有師兄看見,說:「一定是牠的師父回來了。」

往後的幾年,亞心捱了不少苦,雖然牠的師父不在身邊,但自此至終,牠都盡心盡責做隻好狗。

為人間增添溫暖

                       衍陽

他因犯事而入獄

卻深心不忿  終日喊冤

「錯的不祇我一個

為什麼其他人不用受懲罰」

憤怨差點把他的心肺燒穿

在最落寞最無助的日子裏

有一本佛教雜誌在獄中輾轉相傳

他說平時不知道什麼是念力

但當失去自由時

就知信念正念

是令他重覓生命的泉源

有時他們幾個人會聚在一起

讀誦幾段幾句

心靈就像充了電

知因明果地一日過一日

有目標有方向

顛動的心不再亂竄

 

她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孽緣

但自從做了第三者

就明白有些債一生難斷

男人的妻子是她的同事

為了近水樓臺為了橫刀奪愛

她用盡最鄙劣的手段

什麼禮義什麼道德一概不理

直到成功把別人的家拆了

然後自己幾經艱難才築起的家

又被另一個女人毀了時

才悲嘆要把自己的本性還原

她一心求善

朋友便送她一本雜誌

從此信佛  學佛  懺罪

她說多少人曾饒以大義都無動於衷

卻萬萬想不到

一本雜誌把她的生命扭轉

 

 

另外一個有情緒病的他

他有朋友常要自殺

他明白人生最大的苦痛

就是失去控制自我的主權

他想找一些書去幫助朋友

於是四處打聽

要正面的正氣的

有人推薦了

為安全着想自己先看看

一看就結下書緣人緣法緣

他說文字的功德不可思議

竟可以令人生有可戀

 

很多世態令人厭倦

很多世情令人心酸

特別是現實中的生活

常迫得人發瘋常壓得人氣喘

這個世界太混沌了

實在需要光和熱

有人用紙醉金迷來鎮痛

有人用活色生香去裝飾目面

但亦有人守着篤實的堅持

真誠平實冷靜慈愛

在毫不起眼的一角

默默地默默地

匯集希望和力量

為人間增添溫暖

 

霧中的路

                                               衍陽

           答應了到鹿湖探望幾位法師,加上傳燈法師來港至今年餘,專心投入中心的事務,她不愛遊山玩水,唯一想去拜訪的是揚名海內外的天壇大佛。有位法師知道了,建議我們乘纜車上山,可以從不同的途徑、角度,觀賞和認識大嶼山,還堅持要供養車費。

千揀萬揀,揀着個陰天的日子出發。登上了八人一台的水晶纜車,除了燈師父和我外,同車的還有一對熱戀中的中東年青男女,以及來自台灣的一家四口;大家都興致勃勃,拿著相機準備拍下一路的風光。

纜車沿著鋼纜緩緩上滑,四周開始有霧圍繞,海面上、山巒間,或薄或濃。腳下,隱約見到淡綠的海水、山間蜿蜒的小徑,以及遠處的高樓。

愈高霧愈濃,白濛濛的很快籠罩著車廂,窗外再看不到其他東西。小孩子開始不耐煩:「什麼也看不見!」「不是說坐水晶車就能看清楚嗎?」一對情人也開始洩氣,沒心情留意周圍的景物,氣氛有點繃緊。燈師父悠然說:「我們好像身處天堂。」聽到這句話,年青人馬上高興地回應:「對呀!對呀!」小孩子望出窗外,好像在找心中的天使。小小的車廂內,大家寧靜地感受着與別不同的清涼。

很多煩惱都因我們自以為看得太清楚,但當什麼也看不到時不也一樣有煩惱?身陷不由己的困境時,我們很容易被憂慮計較不平怨忿徬徨等種種熱惱所擾,迷失自己。誰能做到一個轉念,或換一個角度面對,誰就能走出或引領他人覓得另一個新天。

到站了,步出車廂,霧更濃。

穿過兩旁形形色色的店舖,幾步以外什麼也看不見。「師父,您認得路嗎?該往哪走?」我被問住了。十多年前住過大嶼山,但乘纜車上山是頭一回,況且,周圍的環境已大大改變。向工作人員問路:「寶蓮寺怎麼去?」她竟然目瞪口呆望著我們,很不解地說:「你們沒去過嗎?」啊,算了,只管走吧。

吃過午齋,站在寶蓮寺前,我指著對面,跟燈師父說:「大佛就在上面。看你業障多重,幾次要來都沒機緣,今天來了又遇大霧,連佛也見不到。」「真慚愧。」她深深稽首,三問訊後低頭默然,問她做什麼?她答:「懇求能睹大佛一面。」我微笑,才說了幾句話,濃霧漸稀,眼前果然現出層層的階梯,還有高處巍巍的大佛。我讚嘆:「果然誠感動天。」燈師父欣喜銘謝。轉眼,大佛又消失在重重的霧中。

沒什麼玄妙的,心誠則處處有轉機。經歷過的人都知道,平日所想所行不如意,只因自心有顛倒妄想執著。

佛已遠去,不管霧多大,我們繼續走自己該走的路。

舞出新一步

                                                                   衍陽

         課程剛開始,她不停地哭,同組的學員有點束手無策,同行的朋友越組去安撫她,但仍是哭個不停,我示意把她帶離課室。

不說半句話,也不聽勸告,面色非常蒼白,看來廿多歲,我坐在她身邊,她視而不見。「你叫什麼名?」不答。……「看來你已難過了一段日子,不管什麼原因來到這裡,希望你給我一個幫你的機會。……只須忍耐兩晚,三天之後你可以選擇繼續悲傷。」她哭她的,我說我的。……「可以嗎?」她猶豫了一會,微微點頭。

晚上的總結,該組的助理報告:「她媽媽說她有腦病,吃了藥就嚴重影響視力,連走路都很困難。」我說,她最大的病是憂鬱。

翌日早餐後,她跌跌撞撞地從走廊去課室,三位親友在旁摻扶。課程中我刻意加插病者及照顧病者的積極心態,我相信她聽得懂,最起碼,她的朋友應該明白。

第三天她的神色仍然很冷,目無表情。課程剛完,轉眼她們就已離開。

過了幾天,我撥電去關心。對她說不要太介懷自己的腦病,真實的問題是對現實不滿,心內藏有太多壓抑與恐懼……。她十分緊張:「誰告訴你的?」「你的眼神。」她請求儘快約見。

概括了她心理狀況的成因:「爸媽離婚,是你最大的打擊。」她點點頭。「你要相信──你一定會好。」她萬分欣喜,「沒有人認為我會好。」撥開頭髮,露出盤蜛在頭頂上迂迴的長疤痕,「三年前做了手術,由四歲起發病,我唸書都要讀特別班。」她說話慢得一個字一個字吐出音來。「十多歲時醫生診斷出我有憂鬱症,每日要吃很多很多的藥。」

必須要找出「病心」。「爸爸再婚了,你雖很愛媽咪,內心卻很抗拒,對嗎?」她嘴唇顫抖,忍着淚說:「媽常說,日後她死了,我就不知怎麼辦?我很驚。」好,那就不要令媽媽擔心吧。

長時間困在家裏,我鼓勵她走出新一步,多交朋友,她覺得很為難。剛巧有人按寺的門鈴,便提議她去跟客人打招呼。「又不知是誰?」她不敢,也不肯。「為了媽媽,為了自己,來,這一步一定要你自己踏出,師父陪你。」客人原來是一對母女,是她在課程的同學,女兒比她小兩歲。

很快,年青人就高興地交換了聯絡方法。談得很投契,她的臉增添了光彩,調皮的話語逗得大家開懷大笑,說話比誰都流暢,眼神閃着少女的靈光。媽媽手按胸前驚嘆地說:「她從未試過這樣,真的感恩啊!」忽然,她高聲說:「我要去廁所。」眾目正聚焦,她踮起腳,甩起手,學着天鵝湖的舞姿,跳去洗手間。

天地間雷動起生命的笑聲與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