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誘善導

                    衍陽

            修行的終極目標是為了成佛,有人提出疑問:「將來成佛解決不了目前生活的煩惱和困局呀?」於是一些人把修行和生活看成兩回事,在生活的難題未解決前,都不肯修行。

            所謂修行,簡單說就是修改自己的身、口、意行為。從哪裡入手?人人都知,從心下手。「心」在哪裡?覓心了不可得。有福之人,朝聞道,夕「修」可矣,但對某類人來說,可以先教他們解決生活困難的方法,讓他們都成為解決自己問題的專家後,自然有動力想改造自己。在我接觸的苦惱大眾中,當他們處理好問題後,我鼓勵他們去學佛或禪修時,大家都歡天喜地去參加。

            要將理論讓大家付之實踐,不能曲高和寡。《法華經》早就教導我們要用善誘的方法:大宅起火了,大富長者在屋外叫他年幼的子女趕快逃生,但他們都沉迷於屋內的遊戲,不肯離開。大富長者急中生智,大聲說有更好的牛車鹿車馬車在屋外等他們玩,聽到有好玩的東西,子女馬上跑到外面,就這樣脫離了險境。

          「先以欲鈎牽,後令入佛智」,維摩詰居士也早有明策。

          「誦經功德殊勝行,無邊勝福皆回向」。誦經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能令人超脫煩惱。「普願沉溺諸眾生,速往無量光佛剎」。什麼是「光佛剎」?那不單是光明的佛土,更是心靈提升的境界。「速往」?怎樣才能抵達「光佛剎」?那就是正念的力量。

           我不斷鼓勵誦經、持咒、拜佛、禮懺的人,要用正能量回向祈福,想病癒也好,想求職也好,想解決感情問題也好,不管想要什麼,都用積極樂觀自信歡喜的心情,去想像所求的一切已經得到時的那份滿足喜悅,有正能量,所求總能遂意。

          有位單親母親,經常被暴躁的兒子痛罵毒打,她憫念兒子自小喪父,自己又忙於工作令他缺乏關愛,一直只好忍氣吞聲,但心想長此下去總不是辦法,於是求助。我教她每日誦完《心經》後,想像與兒子快樂幸福一起生活的情景,然後感恩他令自己生命有寄託,有美好的回憶,祝福他一切都美滿。她半信半疑,但答應一試。

          兩個月後,她專程來電,說兒子出奇地再沒有打她,連罵時也少出惡言,她疑惑為什麼這樣神奇?

          感恩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一切吧,能感恩就有正能量,有正能量就能渡過苦海。

啃書族

         「啃書族」是指愛書如命的人,那「啃老族」你知是什麼?

           是指不願工作,終日游手好閒,吃爸媽的、住爸媽的、用爸媽的。

           身為爸媽,起初也心甘情願,甚至主動、積極地塞錢過去,以為這樣就能令自己的子女安心,慢慢就會去找工作。誰知一個月兩個月,年輕人習慣了不用去辛勞工作,不用在外面看人面色,也有錢可用時,再要他們去謀生,去為自己前途着想,都是奢想。

           有一對老夫婦,我認識他們時已差不多八十歲了,他們只有一個兒子,自然寵愛有加。兒子大學畢業了,第一份工作本來不錯,但要受「閒氣」,每天回來向爸媽吐苦水,說常被人欺負。媽媽心想:這份工又辛苦又賺錢不多,內心疼痛,就說:「媽媽養不起你嗎?用不着外出受氣,先在家進修吧!」

吾路不孤

                                           衍陽

          幾年前,在我醫肝病時,和幾位病友特別有緣。

          一位最健談,身材高大,很胖,煙酒不離手,愛吃山珍海味飛禽走獸。有日突然大出血昏迷,送院急救,原來血管生了瘤,穿了,死裡逃生,他大肚腩上長長的傷痕,令人怵目驚心。

          有一位有點消瘦,人很斯文,心境很平穩,原來肺癌,發現時已末期,並已擴散。「總不能坐着等死。」他淡淡道來,話中卻隱見堅強的求生意志。

           另一位坐在輪椅上,不說話,也不跟人打招呼,由一女人推着來,每次必定推到近洗手間處,遠離其他人,靜靜候診。後來才知他姓林,早與太太分開,自己打理一間小食店,在生意最火紅時突然中風,在醫院住了很長時間,總算命不該絕,但已癱瘓。那女人是他店中的夥計,日久生情,互相照顧。

          還有一位以前在醫院當護理長的,我們都叫她「護理長」,她曾患癌,也是由這位大夫醫好的。她陪丈夫來看病,看了幾個月,有很大的進展。她跟大夫很熟絡,我以為因大家是台灣人,後來才知,她就是大夫在台大醫院當主任醫生時的護理長。

          大夫原是西醫,後來發覺西方醫術有很多盲點,他想突破,做了大量研究工作,因而接觸到中醫醫術,於是四處尋師,到五十多歲時更以東方醫術治病救人。他常為一位女病人傳話給我,她是佛教徒,得了子宮癌,也擴散了,知道有出家人在看病,便托大夫問我該誦什麼經?怎麼才能消業障?為什麼我能好轉,她卻不能?後來我們直接在電話通話,她幾次問我何時覆診?想「夾」時間見見面,但病得太重了,每次都不能來。我安慰她要安心,說總會有機會見面的。

          不久就傳來她的死訊,我聯絡上她的親人,出席了她的喪禮,我對她說:「我們不是見面了嗎?」

          有天,在路上聽到有人叫「大師大師」,一個胖男人跑過來,原來是有血管瘤那位。他開口講話,就有陣陣煙味。問他近況,他說,反正醫生都說身上有個計時炸彈,隨時會爆,乾脆什麼也不想,要吃就吃要玩就玩要死就死。

          一直沒有肺癌那位朋友的消息,大夫說要打定輸數。數月前我的師兄在路上遇到「林太」,她說林先生兩年前走了,現在她可以專心去佛堂。最令大家唏噓的,是有一日護理長的先生正在治療,護理長說先去買點東西。當時正下着雨,她走過兩個街口,在過馬路時被車撞倒,當場死亡。

          要走的人都走了,留下來的總有責任、使命吧?我努力改往修來,以正念力量消業障,陪著有需要幫忙的人過難關,我不覺得孤獨。

兒孫自有兒孫福

               衍陽

          兒子結婚高興吧?媳婦懷孕開心吧?孫子出世興奮吧?這些人生的幸福喜悅,多少人能持續?

          常聽到一些父母的心聲,子女要求代為照顧即將出世的孫子孫女。湊孫是難得的天倫之樂,只要體力能應付,不太「困身」,大多樂意幫忙。大家約法三章,只帶週一至週五,週五下班後就會接回家。初期的這幾天,子女會常來看看BB,一段時間之後,就會聽到他們說,要加班很辛苦,作為長輩,當然體諒。眼見他們拖着快要潰散的身軀,無精無采無氣無力,心很不忍,便叫他們留下來一起吃飯,還怕他們不好意思,設法說服:「煮多兩粒米而已,很簡單。」於是漸漸地,週一至週五還要照顧他們的晚餐。

          然後,星期六有活動,星期日要上培訓或有甚麼應酬,孫子孫女便開始留在阿公阿嬤家。說明每個月會給的「人工」,總有藉口,慢慢減少,然後沒有了,再然後連奶粉錢尿片錢都要自己掏荷包,他們卻從不過問,自己又不好意思開口,雖然有怨,但體諒年輕人可能真的有困難,便忍氣吞聲。

          有些父母,與婚後的子女共住,好心代為照顧孫輩,當自己在廳在廚房忙得團團轉時,子女卻視而不見;半夜BB哭聲震天,也充耳不聞。平日放假不見人影,大時大節,更自己去找節目,於是父母便被迫「全年無休」,很多時懷疑,到底誰是真正的爸媽?

          我常勸這些父母三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這本是他們開始學習如何為人父母之時,太縱容很容易造成依賴,更剝奪他們與子女相聚和溝通的時間,令他們日後親情無法融和。更糟的是,有些還當作理所當然,認為父母應該幫忙自己養兒育女。

          盡心盡意的付出,該有好結果吧?很難理解,大部份這一類死心踏地為子女的父母,到頭來竟然得不到諒解,遑論感恩。子女或媳婦女婿會藉一些事情,怪罪於兩老,更嫌照顧不周、侍候不好、教導無方,讓老人常懷傷痛,常生怨忿。

          最近有位老媽訴苦,她含辛茹苦養大獨子,盼到他成家立室了,想想自己大半生任勞任怨,辛辛苦苦把他養育成才,有高學歷又有份好工,心感安慰。媳婦懷孕,兒子要求代為照顧,她覺得自己體力已不如前,提議兒子請工人照料,她願意從旁協助。兒子很不高興,毅然終止家用,也不再看望她。

          養兒防老?靠兒不如靠己。

兒子的微笑

           衍陽

          她和弟弟從小就失去了爸爸,媽媽辛苦地把他們帶大。弟弟早已成家,有兩個孩子;她年過三十,但仍未談過戀愛。

         終於有一天,白馬王子出現了,對她溫柔體貼,遷就愛護。她覺得生命很奧妙,那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令她充實、滿足、快樂。為了他,她什麼也不計較,不計較他比自己大二十多年,不計較他是有婦之夫,更不計較他有幾個孩子。

         只是,她不理解媽媽為什麼那樣瘋狂地反對這段感情。勸諫、阻攔、責備,到最後更完全不理她,不管怎樣解釋,媽媽就是不原諒,這成了她幸福生活中的一點遺憾。

          她懷孕了,媽媽氣得更厲害,要她把孩子打掉。告訴「丈夫」這個喜訊,他說自己早已有幾個大孩子,不會要這一個。爭持了幾趟,他憤憤地說:「妳若要生下來的話,我不會再理妳。」

          有什麼好怕?想想自己總算是個專才,可以獨立把孩子養大。媽媽不見她了,丈夫不回來了,她寂寞地過日子。

          肚子越來越大,人卻越來越孤獨。就在這時候,她突然接到消息:「公司要結束了。」緊接著的一段日子,她像掉到深坑,連呼吸也覺困難。一日,她忍著陣痛,收拾幾件簡單的衣物,自己召車到醫院。兒子出世了,她卻整天呆呆地瞪著眼。

          回到家,兒子整天在哭,煩死了。「你還哭!我現在一切的苦都因為你!」兒子哭,她也哭。她天天這樣哭,天天這樣想。哭著想著,她把浴嬰盆注滿了水,她要親手解決自己的痛苦,和淹沒那刺心的哭聲。她抱起兒子,慢慢地把他放入水中。水慢慢地浸過弱小的身軀,快浸到頭了,就在這時,從未笑過的兒子,竟突然對她張開小口笑起來!

          她想起自己不顧一切追求自私的愛情,她想起義無反悔地堅拒媽媽的苦諫,她想起那曾經深愛的男人臨別時的無情,她想起曾等待迎接小生命的企盼。她雖然未有勇氣對媽媽認錯,但內心早已痛恨自己胡作非為,一錯不能再錯!但前路茫茫,怎樣走下去?

         怎樣走下去?就在極度徬徨矛盾的那一刻,她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觀世音菩薩。「觀世音菩薩!」她來不及疑惑,自己從未想過拜過求過,為什麼菩薩竟會出現?只深信一定有辦法有能力活下去,說不出的感恩,她慌忙把兒子從水中抱起,淚眼中親吻着那可愛的笑面。

先處理可以解決的吧

          雖然對癌症末期的病狀心中有數,但來到病床前,見到他的病貌,心裏還是很不忍。

          病房裏充滿難聞的氣味,那不是大小便的味道,而是發自病體。房裏很嘈吵,他的太太在看電視,女兒在聽音樂,他瞪著空洞、深陷的眼珠,凝視著空氣。

          對他來說,呼一口氣或吸一口氣都那麼困難。肺癌,七年前第一次發病,幸好發現得及時,醫治得及時,做了手術,切了應切的部分,電療、化療後很快就康復,於是生活如常、工作如常、飲食如常。起初還有點戒心,覺得自己是個癌症病人,但每年的身體檢查報告,健康得讓他可以安心放縱。幾年過去了,直到兩個多月前,胃痛得無法開工,逼不得已關門幾天,那是倆夫妻辛勞經營的小餐廳,多年以來少有的休息。以為吃些藥歇一歇就無事,誰料醫生簡單的推斷和續後詳細的檢查,就確診肺癌復發,而且已擴散全身,連做任何治療都不必了。

          住進醫院個多月,醫生已講得明白,最好的治療就是令他舒服一點。但怎麼可能呢?那種割肉的劇痛排山倒海般湧來,他每分每秒都在受刑;還有那艱難而似斷未斷的一口氣,有時讓他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家人覺得,幾乎眨一眨眼,他的皮肉都在被銷融,如今又黑又瘦,被折磨得太令人難受了!朋友於心不忍,問他要不要見見法師?醫師律師化驗師營養師治療師都見過了,還要見什麼師?

          他還是客氣地打過招呼,叫了聲:「師父。」他的太太冷淡地點點頭,繼續看電視,女兒索性轉過身,當作什麼也看不到。東南西北閒扯了一會兒,我問他覺得怎樣?他無助無奈地搖搖頭說:「還可以怎樣?」我走前到他的床邊,稍微彎下腰,問他有和家人好好談過嗎?他幽幽地反問:「有什麼好講?」

         我說,你已經很努力了。他的反應很大:「努力又有什麼用?!」對,有些事的結果是無法改變的,就如每個人在未病之前,都有方法可以令身體健康,但病重了就只有勇敢地面對。你躺在床上好像無路可走,事實上該走什麼路,你還是可以選擇的。他長嘆一聲:「唉,講就容易!」

          他的太太靜靜地起身,把電視機的音量收細了,還示意女兒走過來。他的女兒也把音樂關了,將身體靠近床邊,好像準備聆聽。這時,我看到他的太太滿眼溢淚,但極力抑制著內心的悲傷。

          我對他說,你也不想家人太難受吧?不如把握時間,把能放下的都放下。「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當然不容易,先處理可以解決的吧,其餘的就順其自然。

        他的面部一陣磞緊,看得出剛有過一陣大痛。常痛嗎?「慣了,實在抵受不了時,就請姑娘打止痛針。」一日要打多少針呢?「六支。」這時我才看到,在他的右腋下,從瘦骨堆中突起了一個大腫瘤,那個瘤隨著他的一呼一吸而一脹一縮,像一個汽球放在嘴裏,吹氣放氣時那樣;就是這個惡瘤,在他生命最虛弱時耀武揚威。

           病到這個程度,人往往就失去尊嚴。藥石無靈了,問他想不想學一些自己幫自己的方法?他說:「試試無妨。」我就提議他觀呼吸和覺知身體的感受,由頭到腳引導他做幾次。他的呼吸很急躁,聲音很粗大,練習了大半個鐘,他顯得很安寧,居然睡著了。我對她的太太說,他睡著,我先走了。這時卻聽到他輕聲地說:「我沒睡。」但眼睛依然不打開,繼續說:「我覺得很舒服、很舒服,平時太煩了,現在才知自己的內心可以這樣平靜。」那真好,我建議他每日多做幾次,他點頭。

          看得出他和太太的感情很好,女兒也很疼他。我想起那電視和音響的聲浪,可能是她們無法接受事實,或者是根本不懂得處理這突如其來的劇變,想陪他,但日夜相對,講什麼好呢?也許那是大家都在設法逃避的方法。

          過幾天碰巧要去台灣十天,為了讓他能更好地掌握練習覺知感受的技巧,我特意把方法錄了音,在去機場前,帶著光碟到醫院探望。房裏很寧靜,太太和女兒一個在替他修剪腳甲,一個在跟他聊天,見到我她們馬上站起來,太太叫了聲「師父」,女兒有禮貌地微笑點頭,他笑著吃力地抽動身體。我說,你看來很好啊,他回應說不錯不錯,然後招呼我坐下。

          知道我馬上要到機場,他顯得很感動,而且主動爭取時間傾談。說到應該放下的事,他很氣餒地講到兒子:夫妻倆一直專心地打理小餐廳,以為有食有住有錢剩,對子女供書教學,想要什麼有什麼,生活就會快樂家庭就會幸福。結果卻疏忽了,兒子學壞了也不知,到發現有問題時,兒子已長大,不再聽命於他們,越管越難教。接著是兒子一連串壞行為的消息,他氣極了,認定兒子不生性,總找機會挑出錯處,父子倆曾多次發生劇烈的衝突;再後來就是兒子一走了之,音訊全無。他警告過妻子不准去找,這次病發,妻子曾提過不如找他回來,但他說,即使回來,也不想見。

          我說問題不在見或不見,你心中只有氣嗎?撫心自問,難道你對他完全沒有期望嗎?還有,造成他今日的結果,你認為需要負一些責任嗎?他有點激動:「不是你的兒子,你不會知道他的過份。我早跟他說過,如果要這樣做就必定會有那個結果,他偏不聽。」你是他的爸爸,過去只顧埋頭掙錢,錯過了陪他成長的機會,你有內疚嗎?你勸他,他不聽,這和我勸你,你不聽有什麼分別?如果你們再不坦誠相對,這次錯失之後,就再沒有機會補救了,到時大家都會抱憾,你願意一手製造這個惡果嗎?

          這番話我講得很輕柔,但話中的語氣卻很堅決。

          雖然他要求太太幫忙轉身,又幫忙掀被,但我知道他聽清楚每一個字。我再說一遍,先處理可以解決的吧,其他不受我們控制的,就順其自然,交給上天。

          到了台灣,我打過幾次電話給他,他開心極了,有次告訴我,他的呼吸暢順了很多,止痛針已減至每日三支。我真替他高興,問他有覺知呼吸嗎?他說未曾中斷過,每日做十六次,每次約四十五分鐘。我哈哈大笑說,那簡直是在修行了,我鼓勵他堅持,他請我放心。

          快回港了,約好了抵港後我會立即去看他。

          誰料刮超強颱風,飛機停航,我把

先修福行

        衍陽

          當大覺福行中心籌備成立之時,有人提議將「福行」改成「慧行」,我想了想,最後還是用福行。

          為什麼「福」那麼重要呢?《佛說阿彌陀經》說,求生極樂世界,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往生極樂是大事,同樣,修心也是大事,想要有好結果,不也一樣嗎?

          常遇到這樣的人:問他有什麼意見?沒有。想吃什麼?無所謂。喜歡哪一樣?隨便。凡事不安排不計劃,自以為隨緣。做事無心無力,馬馬虎虎,美其名不著相。大家開會了,卻取出唸珠閉上眼,在專心念佛。什麼事都不關己不勞心,叫各自修行。屢勸不聽,屢提不改,錯完又錯,老說業障深重。日日誦經,天天拜佛,非常精進,但遇到挫折,或人我是非,不是怨天就是怨人,還怪菩薩不靈。怎會這樣?因為錯用了心。

          又有些修行人,離群獨處用功,但過不了多少時日,就周身病痛,本來想一心修道,結果是長年累月,山上山下城裏城外到處遍尋名醫,終日為臭皮囊奔波,卻難以治癒,為什麼?福盡了。

         佛陀教誨,要得道,先修六度萬行。六度中第一就是布施,要布施就離不開對象離不開人。發的心和修的法,都要經過驗證,「萬」遍的 「行」動,就是考試。沒有福,難以「行」「萬」里路。

          修福在大眾中,要受得起人我的磨練;積福在生活中,要經得起際遇的起跌;惜福在事物中,要用得好每物的因緣。一件東西本來可以用三年,但粗心大意很快就報銷了,又或任意浪費,還能用的東西,不是掉棄就是不捨得送人,又或者糟蹋身邊的緣份,這些都是我們常犯的毛病。

          我曾去過台灣一間小寺,全寺都是水泥建築,很簡陋,但裡裡外外牆上地下,都洗擦得發光發亮,每件物品都擺得井井有條。小小的衛浴間,那潔淨程度,發放著另一種能量,讓人想席地禪坐。那柴棚,師父們收集寺院周遭的乾枯樹木,斬得大小長短近乎一致,排列的整齊有序,令人心生歡喜敬佩讚歎。

          修福,就在用心。做事用心用力,就能存入第八識,到感受深刻時或因緣成熟時,就會開啟智慧,為我們所用。小事做不好,大事就難成;對自己都不負責的人,怎能希求對別人負責?

          福不難求,無非在小處微處下功夫,腳踏實地,卻又走過無痕。

先以慾勾之

               衍陽

           在很多人的概念中,修行是和生活分開的另一件事,便說「等有機緣才修吧」。又常聽說修行是為了「成佛」,但他日成佛解決不了目前生活的煩惱和困局呀?於是便又不肯修了。

          既然那麼多人都有錯覺,要解釋就很吃力了。有福之人,朝聞道,夕「修」可矣,但有些苦惱眾生,先天不足,後天又不良,勸他們修行,好比拉牛上樹,難令動心。所謂修行,就是修改自己的身、口、意,改往修來,務求修成正果。從哪裡入手?人人都知,從心下手。但「心」在哪裡?對某類人,倒不如先直接教他們解決生活困難的方法,讓他們都成為解決自己問題的專家後,他們就會安心、開心去修行了。在我接觸的苦惱大眾中,當他們處理好難題後,我鼓勵他們去學佛或禪修時,大家都歡天喜地去參加。

          其實《法華經》早就教導我們要用善誘的方法:大宅起火了,大富長者在屋外叫他年幼的子女快逃生,但他們都沉迷於屋內的遊戲,不肯離開。大富長者急中生智,說有牛車鹿車馬車在等他們玩,聽到有好玩的東西,他們馬上跑到外頭,脫離了險境。

          「誦經功德殊勝行,無邊勝福皆迴向」。誦經有不可思議的力量,這力量能令人得到所想所要。

          我們辦的「生命教育」和「誦經祈福」,作用和目的就在這裡。大家在互信的環境下,坦誠面對自己,知道自己問題所在,懂得知足感恩,懂得愛人愛己,懂得轉心轉念,從另一角度處理人生,開啟心的力量,踏出新的一步。上課後大家就發現,擁有幸福快樂,原來那麼容易。「生命教育」因場地和資源所限,每年只能辦三、四期,「誦經祈福」可以在中心舉行,每月辦一次,但同樣因環境所限,人多,每期要分兩三次,還要等同樓其他公司下班後才可進行。

          不要小看一個心念,一次祈求,每個起心動念,都自然在日常生活中有反應。好像有位義工,她的資質稍為魯鈍,相貌也不討好,失業年多了,她非常擔心日後的經濟和生活。上完課程再參加誦經祈福,她從心改變自己,照方法去做,很短時間之後,她竟然找到一份好工。她知恩感恩,見工時先特別要求某天一定要休息,因要繼續來中心當義工,老板竟然又答應。

          感恩的力量很大,愛心的力量很大,能驅除一切負面情緒,令事情走向正面的發展。每次大家都爭著開心地站出來,分享「想不到」的回應。

         完全是意料中事,「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修行的其中方法,是要先學會發放正念能量。

傳道人

                        衍陽  

          看過一個特輯,一位女傳教士,在七十多歲時,得了腦退化症,身體肌肉開始收縮,沒法控制自己的活動。她的病情日漸嚴重,鏡頭前,她吃力地移動著身體,在簡陋的屋子裡扶行。有義工定時去照顧她,但看得出她不能接受現實,她說了句:我傳道三十多年,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果?

          她的這句話打進我心,禁不住想:傳道的目的為了什麼?為人?為我?還是為誰?傳道人應有怎樣的好結果?身為宗教工作者,假如沒有理想的晚年,我的心會怎樣?

          很多時人會忘記信仰的目的,有時甚至讓惡念惡相肆意橫生,偏激地將其他人看成魔,或者認為只有自己的法門才是唯一的解脫之道,對其他人的修持嗤之以鼻。我認識一個人,由他發心皈依到深入經藏,我們都很支持。但不出兩年,當學到一點佛理時,便到處罵人、批評道場、攻擊其他宗教,態度專橫囂張。在那段日子,他組織了一個讀書會,會中成員都奉他為師,當然,也學他的道。由於太目中無人,一班本來相處得很好的朋友,便搞得四分五裂。因為他公開講經,也算是個傳道人,但講的却與做的完全兩回事,很多人對他的行為非常反感,對學法失去信心。

          對這類人,我們都畏而遠之。畏什麼?畏日後他要承受自己一手種下的苦果。但不知什麼原因,這幾年他徹頭徹尾改變了很多。我每天都收到他的電郵,有時是生活資訊,有時是勵志精句,有時是發自內心的小品。就像今日,又收到他的一篇懺悔文,反省過去曾經自以為是一個修行人,終日將宗教理念掛在口邊,說得冠冕堂皇,玄之又玄,滿口仁義道德,其實一生中起了無數污穢不堪的惡念,做過數不清損人利己的惡事。特別是心胸狹窄,對家人態度冷漠,行為粗暴。現在才明白,自己所學的佛法,沒有在生活中踏實地運用。

          我們對自己所信,都仰之彌高,怎樣才能將信仰貫徹一生?貫通人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全身全心傾力奉獻?在高雄的佛陀紀念館,我站在兩旁的八塔前遠望,簡樸、踏實、穩重、莊嚴、雄偉,凝聚了星雲大師一生為法為教的心血。在那裡,無論走到哪一個角落,都能感受到一個傳道人無私的心境。

來得及的懂事

                   衍陽

          他四十多歲的媽媽多年來飽受癌病的煎熬,最近已接受善終服務。爸爸上夜班,白天要照顧他和弟弟的生活,更要奔波醫院之間。某個早晨,爸爸放工回家,和他倆兄弟商量怎樣匯合去探望媽媽,然後就去休息。下午叔叔來電,弟弟去喚醒爸爸接聽,卻發現一向健康硬朗的爸爸,竟於睡夢中猝死了。

          「怎麼會這樣?」全家都在莫名的震驚當中。爸爸是一家之柱,是他們生活和精神的依靠;媽媽正病危,每天都嚷著要見爸爸,要不要向她直言真相?她能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嗎?剛升中的弟弟跟爸爸最貼心,遽失至親卻出奇地表現得若無其事,該如何紓緩他的情緒?以後的生活怎麼辦?

          有位中學老師一直很關心學生,建議他找佛教團體輔導。

          叔叔和嬸嬸將他倆兄弟接到家中暫住,姑姐舅父等親人馬上為爸爸籌集殮葬費,更為倆兄弟籌備生活及教育基金,學校在精神上給予全力的輔助,他開始能夠冷靜地接受現實。在社工悉心的安排下,媽媽知道了爸爸的死訊,他勇敢盡心地為爸爸辦好最後一件事。

          媽媽的病程急劇轉壞,醫生告知要有心理準備。霎時他感到徬徨和悲慟,不能接受在這麼短的時間,連續失去兩位至親。「媽媽病了這麼多年,身體已受了不少苦,她已經盡力了。她知道你已長大,可以照顧自己和弟弟,她才安心選擇自己的去路。在你來說,媽媽『走』得太快,但在爸爸來說,他已等得太久了。讓媽媽去照顧爸爸吧,爸爸已在另一個國土重建一個家,等着媽媽去團聚,你不是說要令媽媽安樂嗎?」

          對一個十多歲的年青人來說,這番話不知會否太沉重?他沉默了一會,說:「我明白了。」

          每日他都將可以騰出的時間,留在醫院陪伴媽媽,他醒悟自己曾經錯失了很多,例如無心向學,亦從未體諒過爸爸,更別說照顧了。他明白太多事情已經不能挽回,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握珍惜眼前一切。他終於學會了感恩,感恩叔叔嬸嬸的愛心,感恩舅父姑姐的親情,感恩老師的關愛,感恩社工的支援,感恩師父的開導。他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感覺爸爸的離去,是為了讓他更清晰的體驗人生,他對爸媽承諾會好好照顧弟弟。

          他從未試過這樣用心讀書,原來他曾伏在昏迷中媽媽的耳邊,應允過不會再令他們操心。